金融危机对中国羊毛产业的影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农业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  赵玉田

一 、对中国羊毛生产的影响

           1、羊毛价格一跌再跌

     中国羊毛生产面临近10年来最沉重的打击。调查显示，2008年自新羊毛上市以来（6-7月），羊毛价格由28元/kg下跌到11月中下旬的14元/kg，下跌幅度达50%，这导致2008年农牧民收入大幅度下滑，自2002年以来出现的羊毛生产大好形势有可能不复存在。

       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是中国细羊毛生产的重点旗（县）。全旗年产细羊毛5000t左右，2008年产毛季节，各类商贩收购2000t左右，羊毛生产者协会经营1500t（其中，426t运到南京羊毛市场拍卖），由于价格太低，农牧民手中仍然积压1500t左右，占全旗羊毛生产总量的30%。如果加上未能拍卖掉的426t羊毛，2008年 ，全旗有近40%的羊毛仍然积压在农牧民家中或协会、拍卖市场的仓库里，据了解，新疆、甘肃牧区羊毛销售与内蒙古情况一样，也存在价格过低和羊毛积压问题。

      2、羊毛价格下跌的原因

     中国羊毛价格下跌的直接原因是澳大利亚羊毛价格大幅度下跌。中国羊毛价格自1991年市场开放以来，尤其是加入WTO后，便逐渐与国际羊毛价格接轨，国产羊毛价格紧随澳大利亚羊毛拍卖价格上下波动，据对过去9年的羊毛市场价格分析，国产羊毛价格一般比澳大利亚羊毛价格低10000元/t左右。虽然中国是世界羊毛的最大买家（占世界羊毛产量的45%以上），但并没有羊毛定价权，这与中国的羊毛进口商结构有关。2007年，中国进口羊毛的商家和厂家有160多家（比上年下降30家），进口商各自为政，缺乏统一的行会约束，在国外市场上自相竞争，只能拉升价格，没有打压价格的能力，这与中国的钢铁原料进口相似。

      2008年上半年，澳大利亚羊毛在中国的销售价格一般为80000元/t

左右；到2008年11月，澳大利亚羊毛价格下降到42000/t，下降47.2%。相应的，国产羊毛价格降到32000元/t左右（但有行无市）。这个价格折合成原毛计算只有16元/kg，与农牧民期望的27元/kg拍卖价格相去甚远。

     澳大利亚羊毛价格下跌有两个原因：一是受金融危机影响，羊毛市场需求不足，导致澳大利亚羊毛拍卖价格有所下降，但影响不大：二是受金融危机影响，澳元贬值，导致澳大利亚羊毛价格相对大幅度下降。2008年7月，澳元与人民币的汇率为6.8，到11月跌至4.2左右，下降了38%。中国加入WTO后，农业及相关产业一直享受国际化带来的出口便利，这一次是初尝与国际接轨的苦头。

      在牧区，羊毛销售收入与每年农牧民购买饲草料等生产资料的费用相抵，由于市场价格问题，没有羊毛收入的牧户2008年会面临越冬困难。据当地羊毛生产者协会介绍，这些牧户可能要依靠举债度过严冬。

二、对中国羊毛流通业的影响

中国的羊毛流通企业大小不一，数以千计行业内通常戏称为小商贩、中商贩、大商贩和羊毛购销公司。2008年的市场行情对这些参与羊毛流通的主体无一例外造成了沉重打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2008年6-7月，新疆、内蒙古、甘肃羊毛相机上市。上市之初，一些在行业内有影响的流通公司出价18-28元/kg，但随后羊毛价格开始下降，直至跌倒14元/kg。在高价位收购羊毛的公司如果按现在的市场价格交易面临两难选择；出售则赔钱，收购越多赔钱越多；不出售公司不仅无收入，而且还面临库存费用和贷款利息压力。目前，很多公司陷入了只有支出没有收入、银行追讨流动资金贷款的困难境地。江苏、内蒙古国有流通企业和个别经营规模较大的民营企业，2008年的羊毛经销都将面临亏损，一些亏损较大的企业有可能因此一蹶不振。

2008年，业界和政府力推的羊毛流通主渠道——南京羊毛市场，也面临尴尬局面。经营公司如果到南京羊毛市场拍卖，要承担各种费用，以金奖为例，公司垫付到南京参加拍卖的羊毛费用每千克为2.5-3.0元。由于销售不畅，这些组织羊毛拍卖的公司不但无法收回本金，而且还要继续支出某些费用。

由协会组织到南京参加羊毛拍卖，上述费用主要是由农牧民自己承担，如果羊毛拍卖不掉，库存的费用会大幅度增加。除了上述费用外，还有预付款的利息等费用。以内蒙古乌审旗为例，目前已经支付给农牧民16元/kg（原毛）的预付款共计800万元。如果按年息5%计算，平均每月要支付的利息高达近3.3万元。

羊毛生产者和经营公司，在2008年遭遇市场损失后，很可能会放弃拍卖这一流通形式，代表中国羊毛产业未来希望的拍卖市场面临无法继续维持的局面。

三、对中国羊毛加工企业的影响

1.对中国进口羊毛企业的影响

在调查中，羊毛加工企业普遍认为，对金融危机的到来预见性不够，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，这么猛烈。“买涨不买降的”习惯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没有发挥作用。羊毛一直在跌，我们的企业一直在追，澳币从7元掉到6元、5元（汇率）的时候，我们还寄予止跌回升的希望，现在已经到了4.3元。2008年10月1日订购的羊毛，到了十几号，就损掉了40%，在江苏毛纺加工企业密集区（占全国的70%）像这种情况跟多。据调查，在短短的几个月内，最多的毛纺企业亏损了1亿多，有的毛纺厂亏损了几千万元。2007年的利润，2008年全部打了水漂。有人形象的形容这次金融危机说：开始我们认为是V型，后来认为是U型，现在看是L型，我们的企业刚刚醒过来。

羊毛加工业按生产工序可以分为毛条制造、纺纱织布等。毛条制造企业是纺纱织布的上游工序，目前受金融危机影响最大的是毛条制造企业。由于库存原毛是在高价位买进的，但其制成产品后却只能按现行价格销售，出现巨额亏损是不可避免的。有些企业资金充足，买入降价后的原料继续生产，充抵亏损，但原毛价格一路下跌，这些企业则一路亏损。那些靠贷款运转的企业，在原料价格一路下跌的情况下显得更惨，或因资金短缺，无力购买低价原料：或因资金彻底断链，无力还贷，导致银行信用危机，只能靠民间高息举贷维持运转。最后资金不能保证工厂开工，则只能半停产或关闭企业。我们调查中得知，目前已有3个较大的毛条制造企业倒闭。

毛纺企业多反应目前手中没有订单。一些一出口为主的企业2008年的订单下降了30%。厂家尽量低价销售产品，回笼资金，压缩生产。包括老牌的毛条制造企业也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手段。浙江某知名的毛纺企业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工人由原来的800人裁剪到500人，裁员近40%，为长期应对危机作准备。

由于羊毛价格下跌和纺织品市场不景气，贸易纠纷不断，主要包括3种类型：一是买毛企业，由于价格和汇率原因在买毛之后不开信用证明，致使很多企业，包括国内外贸易商都上了黑名单；二是定金交给开证单位，羊毛不要了；三是羊毛订了期货，客户不来拿毛条或是拖延提货时间。韩国人不来拿毛条的很多，一些厂商可能会被他们拖垮。

2.对保税区羊毛加工企业的影响

毛纺企业在保税区离，原料以进口为主，产品以出口为主。目前，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原毛进口配额问题。商务部认为保税区企业不应该享受配额分配。2008年配额再分配，保税区没有一个企业得到配额。但是，由于金融危机，这些企业不得不转向国内寻求内需市场，如果没有配额，企业困难会很大，他们的产品将被视作非法销售（情同走私）。

张家港保税区以羊毛加工企业为主，有6家毛条厂，1个毛纺织厂，2007年，张家港进口羊毛7万t，占全国羊毛进口量的21%，其中，张家港保税区进口了5.4万t，占张家港进口量的近80%。目前，保税区仓库爆满，车辆稀少，保税区内冷冷清清。这个行业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，压力很大。据保税区第二大毛纺企业介绍，2007年该企业销售了9000t澳毛条，90%是美金销售，从2007年10月增值税调整加次贷危机，减少了30%的出口销售量。主要业务不得不回到国内市场，2008年增加了30%人民币业务。往年企业可得到1100t配额，不足部分再从市场上调剂（疑为黑使购买）200-300t配额。由于金融危机1300t配额已经远远不足所需，2008年实际用掉了3000t配额，到12月底还差600t。配额短缺实际上成为企业在金融危机环境下的一个严重危机。现在的配额调剂价格已经达到550-560元/t，不仅增加了企业加工成本，还让企业对配额分配效率和公平提出了质疑。

总的来看，金融危机对中国羊毛产业已经造成了严重影响。但这种影响只是刚刚开始，有理由提醒业界和相关部门，对金融危机可能会产生的严重后果做好应对准备；

一要警惕中国细羊毛产业综合生产能力消失的危险。在国内羊毛价格居高不下的情况下，羊毛价格低迷会导致农牧民放弃细毛羊饲养，“倒改”问题会中心变得严重起来。加上主产毛去生产和经营政策的改变，这个产业在中国运作了76年后走向消亡已经不是一个危言耸听的警告了。

二是警惕国内市场激烈竞争后产生的严重市场秩序问题。纺织企业在失去国际市场后，首要选择是求助国内市场，估计国内市场竞争会出现白热化。一大批中小型毛纺企业会因此面临生死抉择。如果企业倒闭，可能会出现众多的债务、劳务纠纷、农民工回流（劳动密集型毛纺企业中95%是农民工）等现象。

三是警惕羊毛制品需求下降导致国内毛纺产业链条崩溃的危险。欧美国家是中国纺织品传统市场，占中国毛织品消费的60%。目前，由于欧美人开始压缩支出，减少高档服饰费用，来自海外的纺织企业订单下降了30%，2009年顶单可能会更少。中国有1500家左右的毛纺企业，有相当一部分是依靠国际市场生存的，国际市场繁荣与否自然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存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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